我的外公

我的外公去世了,突发心脏病。抢救一星期后,时间定格在4月14日晚,农历三月初八。

我妈打给我电话是在早上6:41分,然而并没有多么的悲伤,似乎是一个稀松平常的事,我挂了电话,继续睡觉。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如此的冷血。之后20分钟,我表弟打来电话,问我回不回家,带着哭腔,我这才意识到,是我外公走了。然而我依然没有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,也不带过多的悲伤,而是感慨我妈惊人的意志力,也许悲伤逆流成河,泪也就流干了吧。

我已经很久没有为某个人流过泪了,似乎天气的好坏才更能影响我的情绪,一个人假装开心久了,逗逼时间长了,面具戴久了,就再也揭不下来了。

然而,他毕竟是我的外公,是和我在同一屋檐下生活,照顾我生活4年的外公。

我的外公在我小学五年级到高一时段,以至于我们同吃同住,在我父母忙碌的时候,照顾我的伙食和起居。

那段时间也是我家最为“跌宕起伏”的时光,由于各种原因,诸如拆迁,升学,办厂等等,我家在短短2年搬了三次家,所以由于这些琐事需要处理,外公自然而然地来到我们身边,帮助看管着我的父母因为各种原因管不到的角角落落。

印象中,我的外公一直是个硬朗的倔强的老汉,也许是因为硬朗的久了,太累了,所以上帝就让他休息了,带他离开了吧。又或许每一个看似硬朗的人都有一个脆弱的心吧。

外公的倔强也是村里出了名的,他的口头禅一直是“想我当年采石场打石的时候······”即使在我爸创业初期让他看仓库时,他也要相信自己是当年那个20岁的年轻有力的打石工,在装卸工速度太慢的时候,插上一脚,炫耀一把自己的肌肉,同时鄙视一番拿钱不出力的小工。虽然之后第一天,照常是他直呼腰酸腿疼的一天。

虽然,农村的生活条件已逐步地好转,外公还是保留着当年采石时期的节俭风格。60岁之后,他还保留着平时帮乡里做做小工,种点菜,攒点小钱的习惯。住在我家的那段时光里,我的母亲不在身边,父亲又比较忙,于是,每日的晚间伙食基本都是我的外公帮我准备的。我的外公不会做饭,文化又水平不高,于是他就成了菜场的熟食店老主顾。对于菜品的挑选,外公本着性价比至上的原则,首选的必定是鸡爪和卤鸭肝。外公发现这两个是为数不多的,不需要太多处理,而又价格便宜的荤菜,几乎没两顿就会在餐桌上出现一次。

我的外公很怕死,很市侩却也很可爱。有一次,外公被货车的铁皮割破额头,缝了17针,从那以后,我的外公就一直害怕自己突然就没了,有病友给心脏装支架,他也想装,但听到手术可能有风险,手术费又不菲,于是又退缩了。现在想想,冥冥之中一切都是有预兆的。外公有三大爱好,抽烟,玩牌和看别人玩牌。还在老家的时候,几乎每个悠闲的下午都能在桥头玩牌的小卖部找到他,有时玩五块十块的局,有时又看别人玩。唯一能制住外公的是外婆,每次外公在桥头的时候,都是外婆最后把他拎回来,而外公只是止不住地笑,点头听着外婆永远说不完的唠叨。

表弟带着哭腔约我一起回去看看外公的最后一面,我却仍然犹豫着。我还是相信只要我不回去,不见那个冰冷地躺在那儿的人儿,外公还倔强地活在我的眼前。他还在那个仓库喊着腰疼,还在桥头对着外婆傻笑,还在田间浇着小白菜,择着青丝瓜。至少,他能一直活到我接受这个事实,或者说习惯这个事实的时候。

然而,他终究是作为我人生中的一个过客,静静地在十字路口与我道别了,甚至都没来得及说一声再见。也罢,我已经很久没有为某个人的离开而悲伤了,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,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,或者人总要适应一个人。想起那首歌《三生石,三生路》,这就是人生吧。

只是,我又该如何面对我的外婆呢,外公亲切地陪了我五年,他却陪了外婆大半辈子,我可以慢慢忘却,留下怀恋,外婆呢,她已近古稀,又有多少时光可以让外婆慢慢忘却呢,我不敢想。